《予以热忱》

    文/我困

    /

    正值九月上旬，却还留着八月燥热的余温，秋天的第一场雨并未让人感到舒适，不过好在初秋的风，带来阵阵凉意。

    曲州市，第三中学。

    踏进校园，迎面的是一块大理石，上面刻着金色的大字，是三中的校训:

    博学而笃志，切问而近思。

    两旁的草坪，中间的喷泉池落下的水滴滋润着每一片叶子，郁郁葱葱。雨后微微湿润的泥土气息，扑面而来。

    教学楼二楼，跟在高三班主任刘萍身后的女生，扎着高马尾，穿着白色复古方领连衣裙，在众多海蓝色校服中显得分外惹眼。

    温俞生的漂亮，弯弯的柳眉下是一双棕色的眼，睫毛微微颤动，淡淡然的扫过身旁的一切。她紧闭双唇，眉目间露出的与周遭不同的漠然。

    刘萍驻足在高三七班门外，回头道：“同学们都很好相处，别太拘束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温俞应声。

    理科班男生居多，男生看到跟在刘萍身后的温俞，立刻打起了精神。

    “安静，这位同学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温俞，大家欢迎一下，”刘萍说完将温俞牵上讲台，让她自我介绍。

    “温俞。”女生脸色平静，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，淡漠的眼神里深邃的像海，看不出任何情绪。

    刘萍叹了口气摇头，早在温俞来之前，她的高中同学，温俞的妈妈嘱咐过许多次，温俞这个孩子，性格别扭，不善言辞。

    “那边有个空位，你先坐在那吧。”刘萍指了教室角落窗边的位置，安抚她，“周考之后，会重新排座位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温俞颔首，缓缓退下讲台，去了自己的座位。

    刘萍看着她的背影，神情难以言喻。

    “好好上自习。”刘萍随口叮嘱。

    同桌是个男生，温俞坐下时他朝着温俞笑了笑，见温俞不理他，又用笔碰了碰她的胳膊。

    “同学，你怎么不理人啊？”男生并未打算放弃，一只手托腮靠在桌上，看着温俞。

    温俞别过脸，眼神躲闪，手攥紧裙角，呼吸有些急促，低着头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她并不想同男生讲话。

    男生看到温俞的反应，以为她在害羞，便不好意思的朝里面挪了挪凳子，保持一些距离。谁知椅子碰到了后面的拖把，拖把倒向温俞，男生立刻伸手想要拦下。

    温俞察觉到男生动作，情急之下离开了座位。男生也被她的动作吓到，手停在半空，拖把紧接着掉在地上，在教室里发出响声，引来所有人的目光。

    “拖把…掉了。”男生小心解释。

    温俞看了眼地上的拖把，才发现自己的失态，低声道：“抱歉。”

    “没…没关系。”男生尴尬的捡起地上的拖把，不再开口。

    教室安静下来，几个女生小声讨论着什么。

    “这转校生好奇怪啊！”

    “有什么奇怪的，听说是从国外回来的，不好相处也理所当然啊！”

    “那就待在国外呗，感觉她好傲。”

    声音不大不小，足够传进所有人的耳里，也传进了温俞的耳里。

    下课后，前排的女生转过来主动和温俞讲话，出于礼貌她有意无意地回应着。

    太阳透过窗户照进来，即使隔着窗帘也有些刺眼，温俞困意上头。女生说了许多话，语速也快，温俞不大听的清，便开口打断道：“同学，我不是，很想讲话。”

    女生“哦”了一声，垂着头转了过去，不满挂在了脸上。

    “好拽。”不知是谁的声音。

    这一幕被周围许多人看到，温俞可以想象到她周围的白眼，她并不在意，这么多年来，亦是如此。她把脸埋进胳膊趴在桌上，闭眼休息，对周遭的一切恬不为意。

    “我回来了！”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，从门口传来男生的喊声，两个穿着深蓝色球衣的男生一前一后走进教室。

    “赵崇明你声音小一点，谁稀得看你？”不知哪个女生喊道，“班长呢？”

    被叫做赵崇明男生留着寸头，皮肤偏黑些，衬得后面的男生越发白皙，男生便是徐忱。

    徐忱走到赵崇明身后停下，将篮球挎在腰间，碎发被汗水浸湿，贴在额前。

    他眼里带着浓浓的笑意，一双桃花眼弯着，眼神清澈，阳光从他的背后落下，连同他的笑容让人挪不开眼。

    徐忱甩头，将额前的碎发弄散，脸上挂着不变的笑容。

    赵崇明侧首看了眼身后的人，撇嘴不满道：“都是问你的，我不干了！”

    徐忱低眸浅笑，大步走向讲台，丢下一句:“不是一直都这样吗？”

    赵崇明白了他一眼，掐死他的心都有了。

    “班长，比赛怎么样啊？”有男生问讲台上的徐忱。

    和二中的篮球友谊赛是两个高校的传统，上半年的比赛三中输得惨烈，所以这次的比赛他们相当在意。

    “赢了。”徐忱抬手将篮球扔进最后一排的框内，得意的笑了。

    所有人开始欢呼鼓掌，声音吵醒了正在熟睡的温俞。

    温俞蹙眉，捂了捂耳朵，最后还是作罢，略有些不满的揉了揉眼，没去注意声音来源。

    只是她抬眸那一瞬间，微眯着眼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讲台上的身影，只不过眼前太过模糊看不真切。

    那道身影和梦境里的场景重合，她忽地想起，在三年前那个炎炎夏日，也曾有过这样耀眼的少年。

    还有香橙味的糖。

    他还坐在她的身旁，双眸里满是对这个世界的憧憬和幻想。

    笑着问她，吃糖吗？

    徐忱同时也注意到了角落的眼神，看过去与她对视，眼神落在她身上许久，他漆黑的瞳仁里带有一丝怔忪。

    等到温俞不再看他才开口问。

    “转校生？”他用下巴指了指温俞的方向问道。

    “对啊！”第一排的女生说着还撇了撇嘴。

    “你这什么表情？”徐忱低眸，说了女生一句，没再追问。

    女生被他这样一看，眼神躲闪看向别处，下意识低了头，不敢再看他。

    徐忱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，拿出课本随意的翻着，眼睛时不时朝某个角落看一眼。

    老师进教室以后便没人再窃窃私语，都埋头刷题，现在正值高三，爱玩闹的也不会在课堂闹。

    剩余的时间老师开始讲复习资料上的习题，温俞的书还没到，一直盯着黑板看老师画图，没有题她听得稍微困难些，好在听得懂。

    她上数学课很容易跑神，捏了捏耳垂，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，距离高考还有九个月，她得把握住了。

    下课后前排的女生和同桌聊天，两个女生凑一块，聊起了班长，温俞离得近也听了一耳朵。

    “班长长得帅不说，篮球打的也好又是年级第一，真后悔今年才转了文，早点来咱们班就好了。”女生叹了口气，“班长脾气那么好，肯定很好做朋友的。”

    “别想了，班长是好学生你那点心思省省吧，到时候影响了人成绩你就是千古罪人。”

    “哎呀，想一想都不行啦？”

    “你看到林一然了吗？”女生指了指前面一个长发女生，“她喜欢班长几年了，都没追上，而且只要有女生接近班长她就明里暗里整，每年也只有新生敢来表白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凶啊？班长也太惨了，被这样的女生喜欢，一定很烦恼吧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，她每天缠着班长，班长都不生气，他对谁都是好脾气。”

    女生像是在惋惜:“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不讲话时好高冷啊，有种莫名的距离感。”

    虽说脸上带着笑，可他身上却自带一种忧郁 ，让人不敢靠近，又觉得他的笑温暖至极。

    -

    放学后温俞没多留，她到小区门外时，靳诗意已经等了好久，正拿着化妆镜补妆，看到温俞下车，将化妆镜放进包里，车还没走，她就已经扑进温俞的怀里。

    温俞离开这三年，和靳诗意也分开了三年。

    靳诗意披着发，卡其色的发卡将卷发卡在耳后，比从前多了几分韵味。碎花束腰长裙，衬得她比例很好，优雅又不失俏皮。

    “老子想死你了。”靳诗意抱着温俞不肯撒手，温俞被她抱的差点喘不过气来。

    “撒…撒手。”温俞拍了拍靳诗意，她这才松手，温俞抚了抚胸口，白了她一眼，把自己的手肘递给她，“走吧，靳大小姐。”

    靳诗意眼底的笑意溢出，挽着温俞的胳膊，生怕她又离开。

    温俞进门后，拉开客厅的窗帘，让太阳光能照进来。家里许多年没有住过人，总有一股陈旧的味道，她将窗户开到最大，以便通风。

    “想喝什么自己拿。”温俞慵懒的躺进沙发里，看样子像是累坏了。

    靳诗意撇了撇嘴，回应温俞对她的假客气，她坐在温俞身旁，和她一起陷进沙发里。

    “你家什么时候有过我爱喝的了？”

    温俞听她抱怨，忍不住嗤笑，靳诗意喜欢喝碳酸饮料，可偏偏温俞从小体弱多病，这些在温俞家里都是违禁品。

    “你还真会接话茬。”

    “你跟我客气，我可不跟你客气。”靳诗意靠温俞这边挪了挪，头躺在她的怀里，突然想到什么，“阿姨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？”

    “工作走不开。”

    “新学校呢？适应吗？”

    温俞垂眸，“嗯”了一声。看着温俞的神情，靳诗意知道，肯定还是和以前一样。她又扯出一个笑容，歪头看着温俞：“现在你是高三，我大三，这次你得叫我姐姐了吧？”

    “你玩不腻啊？”温俞笑她，靳诗意比温俞大了几个月，从小到大追着温俞喊她姐姐。

    “不腻啊！”靳诗意笑着。

    “这次回学校你可别再不理人了。”靳诗意不免有些担心，温俞得脾性她最清楚，向来清高自傲惯了，女生不喜，男生对她也是敬而远之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还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，她这样，也就靳诗意受得了。

    靳诗意眼睛时不时观察着温俞的情绪，怕有什么不对劲，可她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。

    这三年她不是不知道温俞在美国过得有多难，她只看一次就已经心疼不已，更不敢有第二面的勇气。

    温俞手握着水杯，指尖敲了敲杯身，听着像是在和靳诗意讲话，又更像喃喃自语:“我今天好像梦到他了。”

    脑海中白天在教室的景象再次浮现，不知是不是睡太久出现了幻觉，对视的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他还活着。

    好好的站在她的面前，而不是只会出现在她的梦里。

    靳诗意一怔，她知道温俞说的是谁，喝了口水装作没听懂: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没什么。”温俞轻笑，盯着手腕没再开口。